我完全可以理解大家的生氣,而且在這種時候大概也很難同理機師和他的「科技公司友人」的心情,但我想要從「負面標籤化」(negative labeling)的角度來談談這件事情:如果你生了某一種病,這種病目前社會上還存在著一些污名,你會願意跟朋友說你的狀況嗎?你會不會擔心大家一聽到你的情況就會責備你,或者更糟糕地把你拒於千里之外(Social Exclusion)?
從紐西蘭機師染疫看汙名化效應。(圖片來源/PIXABAY)
典型的狀況發生在例如像是「愛滋病」或者是「憂鬱症」等大家還有一些負面印象的疾病,過去的研究顯示大家對於愛滋病最容易產生的標籤往往來自於「性生活混亂不檢點」,而對於憂鬱症的反應則是「你一定是因為太過玻璃心,不堅強,所以才會這樣!」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標籤,都可能會讓當事人不想要說出自己的症狀或者是求助於他人,畢竟在受到幫助之前就已經會感受到其他的壓力了,那不如不要說,反而還不會讓別人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
可是這其實是一個雙輸的結果。
想像一下不論是感染病毒的患者,或者是罹患憂鬱症的病人,不願意揭露自己的狀況,一方面可能影響到其他的人(以新冠肺炎來說可能會傳染給其他健康的人成為防疫破口) ,另一方面當事人可能也無法受到正確的治療(以憂鬱症的例子來說,許多人會求助於不同的科別但是卻不願意去看身心科),不論是當事人或是當事人身邊的人都處在不健康的風險裡面,怎麼樣才能減少污名化的效應呢?
以憂鬱症的污名化來說,可以嘗試的方式如:
• 透過和同儕病友之間的互動,慢慢感到自己不是孤單的那一個。例如多參加一些病友團體的活動,可是早有類似症狀的朋友互相討論聊聊。
• 改變當事人的歸因,先採生理解釋以降低對憂鬱者的歸咎。換句話說嘗試以大腦的激素變化為解釋的來由,而不是當事人太過脆弱
另外,愛滋病患者也可能會因為社會汙名化而有憂鬱的狀況產生,甚至憂鬱的狀況也會反過來影響愛滋病本身的免疫系統。
例如2012年一個研究招募了160名參與者,測量愛滋病毒患者的憂鬱症狀、社交壓力與免疫功能指標等等,結果發現「知覺壓力」和「社交污名」與憂鬱症狀呈正相關,這意思是說:如果一位愛滋病患者在日常生活當中感覺到其他人的不友善和壓力,社交上面被貼上標籤等等,那麼很有可能會增加他的憂鬱症狀,而憂鬱症狀也會影響到他的免疫功能(該研究發現15.6%的愛滋病患者有重度憂鬱的症狀,在BDI憂鬱量表上的得分大於29分)。
當然媒體的幫忙也非常重要,既然是社會的刻板印象,要去除污名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雖然不容易,並非不可能。
去除汙名不容易,但並非不可能。(圖片來源/PIXABAY)
事實上,在過去這些年來我們已經得到一些還不錯的結果, 2011年一項研究調查台灣兩個比較大的媒體在討論憂鬱症的時候,關於污名化以及解釋病因的部分是否足夠詳實。
結果發現:「《蘋果日報》比《中國時報》使用較多負面語氣,但也較常將憂鬱症患者再現為被害人......約六成以上的報導會提及憂鬱症的病因、症狀與醫師診斷,但《中國時報》比《蘋果日報》提供較多關於醫師診斷等資訊......」。
這段結果描述了兩個部分的影響:第一個是相較於過去,或許我們已經能夠從更多生物或者是醫療的因素來理解某一些被污名化的疾病(如憂鬱症);第二個是,某些時候我們還是容易用負面的語氣來描繪這些疾病。
我的想法是,如果要讓當事人能夠安心地說出自己的狀況,很多時候並不是只是「鼓勵要誠實」而已,更多的時候是給予患者一些溫柔跟尊重,例如:
• 就算你生病了我們依然愛你
• 感染或疾病並不是你的錯,不需要有罪惡感
• 疾病或是病毒不等於你。
寫這篇文章並不是要為紐西蘭機師說話,而是我在擔心這個新聞出來之後,很可能會有一些人更害怕說出自己的狀況而隱匿病情。當我們可以給予患者一些基本的尊重,自己也能夠受到好的照顧跟治療,他們也比較有勇氣去面對自己真正的狀況。
畢竟,我們真正害怕的是病毒而不是人。
(本文為合作專欄,個人觀點不代表本站立場)
更多太報報導
吳欣岱醫師專欄|我與月亮杯的相見恨晚
朱家安專欄|出櫃算勇敢冒險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