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名「編程隨想」的中國知名部落客阮曉寰(右)與妻子貝震穎(左)。美國之音/取自網路
中國知名部落客阮曉寰經營議論時政部落格「編程隨想」多年,也教網友如何寫程式與翻牆躲避當局監管,今年2月遭中共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判刑7年。6月10日他在上海看守所度過被捕的第三個生日,而他的妻子貝震穎則在5月底與外界失聯。
貝震穎失聯前兩天,在上海家中透過加密通訊軟體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我的丈夫是一個對國家充滿熱愛和忠誠的公民。他的博客(部落格)僅僅是獨立見解的記錄表達。卻在兩年前被抓捕,至今未獲公開公正公平審判。這無疑是對他合法權益的嚴重侵犯,也是對習近平主席全面依法治國理念的挑戰。」
阮曉寰案正在上訴二審中,貝震穎積極研讀法律知識,盼能協助丈夫脫罪。她表示,自己「必須謹言慎行」。
貝震穎5月稍早也接受《紐約時報》記者袁莉專訪,表示2021年5月10日有十幾名公安和執法人員上門抓人,之後丈夫音訊全無,再見到他已是今年2月10日一審宣判。當時她看見不到46歲的丈夫震驚不已,他不僅瘦了一圈,頭髮也全白。
在阮曉寰被捕前,貝震穎對他經營的部落格一無所知,「他做了什麼事情,要受這樣子的罪?「我要把他馬上要救出來啊。」
網名「編程隨想」的阮曉寰1977年生於福建泉州,曾任2008年北京奧運的資訊安全系統總工程師。他2009年開始經營
部落格,12年間寫了700多篇文章,內容包羅萬象,涉及政治、網路安全、科普、歷史等等,還曾介紹「太子黨關係網絡」。他被粉絲稱作「翻牆教主」、「偉大的啟蒙者」,且長期透過擅長的網路技術躲避當局追捕。
2019年,他寫過一篇流傳甚廣的文章《為啥朝廷總抓不到俺——十年反黨活動的安全經驗匯總》,希望幫助有志從事反黨活動的「天朝民眾」。但在2021年5月9日發布最後一篇文章後,他的部落格陷入沉寂,外界一度盛傳他已患病過世。
貝震穎對這一切都不知情。她和阮曉寰是大學同學。在她心目中,他是那個留著愛因斯坦的瘋狂髮型、陽光開朗、思維嚴謹、喜歡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寫程式的工程師。
然而,2021年5月10日阮曉寰從家中被帶走後,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貝震穎平靜的生活驟然陷入混亂,經律師告知才得知丈夫經營一個海外部落格,寫了700多篇文章,其中十幾篇因為批評政府,可能會被公訴方扣上一些罪名。但是她認為不會有什麼大事。
「我一開始一直都是抱著這個想法,就是他很快會出來的。 但是一直一直這樣拖著,拖了一年九個月。」
2023年2月10日,在上海第二中級人民法院,貝震穎見到了一年九個月都未能探視的丈夫。因為倉促開庭,現場只有她一個親人。看到阮曉寰頭髮白了很多,她很心痛。
開庭時間僅短短十幾分鐘,法官直接
宣讀了判決書,阮曉寰沒有機會自辯。他被匆匆押走時,一直回頭望向妻子。貝震穎覺得,那個眼神裡承載了太多內容。
她說:「有兩個法警一邊一個押著他離開,他就一直扭過來頭要看著我,盯著我的眼睛看。我個人覺得,一個是確認我好不好,我能不能承受得了,一個就是看我的這個決心,能不能和他一起去上訴、去爭取。」
一審結束後,法官要貝震穎簽署一份不公開判決結果的聲明,她拒絕了。之後她學會了「翻牆」。為躲避審查,她去網咖上網。當她終於發現那個被隱瞞了12年的秘密時,貝震穎淚流滿面。
她說:「我發現我老公就是『編程隨想』,承辦人員極力隱瞞的就是這個,我就想著要曝光,用社會監督確保二審公開公正。」
「可能等他被救出來了,我會找他談的,為什麼他要這樣隱瞞我?但是現在肯定都沒有這個想法,就是想著應該把他盡快地救出來。」
她還透露,3月底她買了一個高音喇叭,每週都會去看守所附近,用自己的方式向阮曉寰傳遞訊息。「我要讓他知道,他不是孤獨的。他『編程隨想』這個身份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他現在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刻了」。她相信,失去自由的阮曉寰已經聽到了。
貝震穎在今年三月開啟了推特帳號,接受外媒訪問,呼籲外界關注案情。貝震穎說,也許有些人不滿「編程隨想」發布的某些敏感話題,但是哪怕他說的不對,他也有說話的權利。
被問及是否顧慮到自己的安全時,貝震穎說,有時一個人心裡確實會忐忑,待在家裡時聽到樓梯間有一些異動,「也會心跳加快」,會透過門上的窺視孔去看看有無異樣,潛意識也會擔憂自己是否會踩到紅線了。
但單純的她當時仍認為自己是安全的。「我只是為丈夫走司法程序的妻子,我現在做的事情都是合法的。我看了很多外交官也有推特上的推號啊,(中國外交部前發言人)華春瑩好像有幾百萬個粉絲吧。」
然而,貝震穎的推特帳號目前已被註銷。據傳她在5月31日被上海警方帶走,後被送回家中,手機被沒收。這些傳聞目前難以證實,外媒也難再聯絡到貝震穎本人。
事實上,貝震穎2月19日動身去北京請律師時,也曾被國保堵在家門口。
人權組織「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中、港、台事務高級顧問庫克(Sarah Cook)說,儘管「編程隨想」躲避網警追查多年,但即便他這樣的技術達人也難逃被抓的厄運,這勢必會在科技界產生寒蟬效應。
庫克認為,貝震穎的遭遇也再次驗證了北京的行為模式:「那些試圖為親人發聲,尋求國際援助的配偶最終也會成為當局的打壓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