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人物】15歲單槍匹馬闖歐洲足壇！袁永誠熬過霸凌，為台灣拿到「唯一」

2022年12月18日深夜，舉世注目的卡達世足冠軍賽正展現魔幻時刻，場上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球，似遠不遠，足以牽動遠在7千公里外的台灣民眾的心緒，即便在家也能清楚感覺對街鄰居此起彼落的歡呼失落，共損共榮，那是台灣少見的緊密時刻。

而台灣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旅歐足球職業球員袁永誠，15歲便孤身一人前往西班牙，闖蕩5年前後拿到3份合約，目前效力於西足丙級聯賽球隊「CA River Ebro」，雖然比起常人，他與世界盃的距離已唾手可得，但結果尚未到來之前，又不免心疼他獨自走了這麼遠，只為了專心等待每一次上場的機會。初期笑笑應付過隊友的歧視霸凌，甚至曾有長達10天未有人和他說話的境遇，幸好，他歷經磨難仍把足球當信仰，一顆球就能讓他心裡迸發純然的喜悅，他說，從小就想踢進西甲，也想披上台灣足球國家隊的戰袍，這是他長久以來堅定不變的目標。

還不知道足球是何物之前 他已愛上足球

獨自遠行打拚的孩子總是早熟，袁永誠亦是。他今年21歲，自12歲赴中國、15歲到西班牙，旅外資歷超過8年，有料理生活基礎能力，懂看合約，極自律也懂處理挫折情緒，似乎不需要別人替他操心，袁永誠的爸爸袁慶國面露驕傲又心疼地說，兒子是真的成熟，父子倆是「很ㄍㄧㄥ2人組」，不過或許是這股硬氣，支持袁永誠走到現在。

至於怎麼開啟足球之路？袁永誠說，自有印象以來，他就很喜歡往外跑，玩各式各樣的球，也喜歡用腳踢東西；試想一個充滿電力的小男孩衝來衝去的樣子，恐怕是爸媽不想再回顧的甜蜜負擔，他笑說，「我那時過動的程度，只差沒有被檢查出來是過動吧！」而袁慶國寶貝他，本來不喜歡運動也逼自己在山上跑步，帶他消耗體力。



直到他在新北雙峰小學唸到二年級加入足球社團，由其他同學家長帶著玩，雖沒有正規訓練，但他玩著玩著就玩出興趣，很快就掌握訣竅，比別人更快上手，他回憶當時就說：「我那時根本不知道足球是什麼，就是單純喜歡啊，沒有想太多，下課都會和朋友衝去玩。，」三年級時台北市都會樂活足球協會將專業訓練帶進來，把足球社團轉向校隊模式經營，一群懵懂的足球小子從此開闊眼界，從技術、體力都零零散散的狀態，漸漸形成一定規模，他說，全校300人，約有一半都在踢球，可想那場面有多壯觀，儼然轉型為足球小學。

當小留學生上廣西足球學校 卻因拒入中國籍無法參賽

歷經第一次上場比賽的壓力挫敗，袁永誠愈踢愈有心得，表現一直很亮眼，下課後也會開始看電視轉播西甲、英超等足球賽，做很多相關功課，漸漸立定自己未來要當一名職業足球員。問他是否曾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常常更換夢想，他回答「從來沒有」，因此當小學六年級，台北有名教練跟他提到中國廣東的富力切爾西足球學校，他便二話不說飛過去，第二次還取得公費，與7、8名朋友當起小小留學生。

袁永誠說，富力足球學校的硬體設備確實很專業完善，不管學習上課或者踢球都可緊緊相連，生活可說是與足球結合在一起，不過，學校可能沒有引進完善的英國切爾西訓練系統，再加上他拒絕入中國籍，許多比賽都無法取得參賽證、不能上場比賽，對於一個想成為職業足球員的青少年來說，無疑是焦慮煎熬的。

他坦言，自己當時對正式比賽是有渴望的，而且中學到18歲正是需要累積大量經驗的時候，這是關鍵時刻，但同時他很確定自己不想入中國籍，所以只能想盡辦法消除情緒，「老實說，我對於足球的熱愛強過於放棄，當同學在比賽的時候，我就自己去踢球，藉由訓練讓自己開心」，後來有韓國足球仲介找上門，推介他可前往歐洲發展，於是中學畢業後他便出發前往夢想中的西班牙發展。

15歲赴歐磨難不斷 遇種族歧視、霸凌、仲介詐騙百萬

從台灣到中國又飛往歐洲，袁永誠的職業路大抵方向無誤，不過，15歲的他所遭受到的磨難，卻是從未想過的。

首先，他透過仲介的安排先進入西甲的赫塔費青訓，但卻發現自己和年紀較小的學生一起踢球，導致自己在最需要進步的時候無法獲得應有的訓練，而且原本談好的住宿、交通等生活照顧也亂七八糟，1年後仲介索性拿了袁爸繳的180萬元消失，找也找不到，「我那時才知道自己被詐騙了，原來仲介公司倒閉了，他們捲款逃跑，而且對方只是隨便幫我找球隊而已⋯⋯。」



他還說，發現被詐騙真相時剛好是他在球隊被霸凌最嚴重的時候，雖然距離現在已過了3、4年，可以理解霸凌加害者剛好是中二年紀，但現在再回想細節仍會突然哽住，無法多說一句，「其實我覺得能到赫塔費與有榮焉，但霸凌讓我很難過，譬如每次換球鞋，新鞋子就會被隊友丟到馬桶，他們在鬧、他們在笑，我知道他們想看我的反應，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要輕易在他們面前展現任負面情緒，所以我也跟他們著笑……」直到事情開始到半年後他才敢告訴袁爸，「因為很丟臉啊，老實說我在台灣和中國的人緣蠻好的，如果遇到同樣的事，我應該會打一架，但我到西班牙是為了要融入他們，所以盡可能忍耐。」

在這些過程當中，袁永誠心裡很明白自己被霸凌的原因，除了他是黃皮膚的亞洲人之外，還有個關鍵的原因就是他的語言不通。他表示，自己確實是在完全不懂西語的狀況下就到西班牙，因此當他領悟到語言的問題，就趕緊為自己規劃語言課程，像是每天對著西語APP學習，還要背5個單字、片語，練習寫文章和找別人說話，「我盡可能每天撥空學西語，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難，我從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很難坐下來耶，但我必須要學，我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計劃、為自己負責。啊，反正我那時也沒有朋友啦，除了練球也沒事做又不能比賽，生活還是要好好過。」



袁父賣房賣車貸款支持 心疼兒子霸凌只能電話相伴

而他也因為被霸凌的經歷，理解到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友善，現在他可以預料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並提前因應做調整，「我不太會讓自己沉浸在困境裡哀哀叫，如果要吵，心裡會有負擔，無法專注下一顆球。」因此他盡可能不去在意與糾結，若有想法也會去找團隊相互討論，不讓自己落單。

袁慶國為此也相當心疼兒子的遭遇，他表示，自己工作早，在電影圈擔任攝影師多年，到許多國家拍過上百部片，為此也錯過很多與兒子相處的機會，但為了兒子他願意拚上一切，像是在發展正好的時候，兩度休長假專心照顧小孩，而且袁永誠在廣東那3年，他工作也到中國橫店，特地在兒子學校附近租屋方便照顧他，但後來兒子到西班牙，距離遠且西國消費高，他無法時刻跟著，僅能用電話陪伴，「有時差也沒關係。」



袁慶國說，袁永誠不是天賦型的足球員，而是苦練型的，每天數個小時待在球場上，練到腳都長骨刺了（後來發現是襪子問題），一般小孩愛玩好動的年紀，兒子很少休假，因為他沒練球會感到愧疚，「他做什麼事都和足球有關係，我就這一個孩子，他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他，我把房子、車子都賣了，還去貸款，讓他去中國和西班牙能沒有後顧之憂好好踢球，但這些艱難都比不上兒子遇到種族歧視與霸凌讓我難過，那陣子真是心疼他到掉眼淚。」

6月拿到人生第3張職業合約 「沒有小時踢球的革命情感」

現在，袁永誠熬過初期適應銜接過程，自18歲起，他陸續拿到西乙B里奧哈競技（Racing Rioja CF）、西丙級聯賽UD大塔拉哈（Gran Tarajal）俱樂部合約，今年（2023）6月返台時宣布拿到第3張職業合約，轉到同級別的CA River Ebro，而且合約條件相對比上一張好，讓他不禁鬆口氣，自己的努力有被看見。他也指出，這次季末比賽時有取得先發和助攻機會，助球隊和隊友得分，心裡很開心。他在2022-2023年共出賽14場、255分鐘。



他指出，轉換球隊本是足球員的常態，一年一簽，因此現在每年都會轉球隊，「轉隊的主動權其實在我手上，通常在賽季前就會有球隊詢問了，我可以自己搞定簽約。」他笑說，自己沒有太多物質慾望，因為飲食節制的緣故，常常自己下廚做菜，球隊也提供住宿，因此薪水上是過得去的。

只是每年好不容易與球隊磨合、建立默契就要轉隊，讓袁永誠備感失落，好像處處都不是歸屬，「當然每個球隊都有不同特點，教練和隊友的專長、個性和學習方法都不一樣，我可以學到很多，只是每次才剛熟悉就要離開，真的很可惜，沒有以前小時候那種和隊友一起踢球的革命情感，也沒有那種單純的快樂了。」同時，他心裡也有遺憾，表示自己很懷念單純的校園生活，但這輩子恐怕再無機會了。



代表中華隊出戰亞洲盃資格賽 「前面路不通就換個方式努力」

提到現在21歲正是球員的黃金期，袁永誠說，雖然他有盡力達到階段性目標，但至今還沒達到自己任何一個終極目標，譬如踢進西甲、進入台灣足球國家隊以及為台灣後輩鋪路，「我不滿意！距離成功還很遠很遠，壓力是一定會有的，但我會用練球去面對，不會停止練球，不會停留在原地。」他還說，他不會留給自己退路，但如果前面的路不通，那他會換個方式，繼續努力。

今年6月，袁永誠趁賽季告一段落飛回台灣，8月時他參與「DREAM TAIWAN 台灣足球夢想計劃」選拔賽當評審，與台灣足球協會、知名球評石明瑾與專業教練們，一起從U14的68人中選出18名足球小將，到歐洲參加「西班牙青少年盃賽Arnedo Cup」，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台灣獲得參賽權也有袁永誠一起努力的成果，因為他很想讓更多的台灣孩子們有機會被國際看見。

不僅如此，他如今與中華隊飛抵印尼參加「2024 U23亞洲盃資格賽」，爭取2024巴黎奧運參賽資格。而袁慶國也隨時在社群轉播兒子的最新進度，他日前發起5年拍攝募款計畫，希望能將兒子黃金5年拍攝下來，再加上過去累積的影像資料，他很期待能將台灣首位勇闖歐洲職業賽的足球小將的一點一滴分享給大家，為台灣足球史盡一份心力。

袁永誠 小檔案

年齡：21歲
現職：CA River Ebro邊鋒
經歷：西乙B里奧哈競技、西丙級聯賽UD大塔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