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有望挑戰台灣影史最恐怖電影的《咒》,打著邪教元素,融入台灣傳統信仰,直球對決內心最深層的恐懼,兩支預告不但在網路急速發酵,詭譎氣氛加上類紀錄片拍攝視角,都著實讓人骨子裡發毛,也迅速成為影迷近期最期待的國產恐怖片。
事實上《咒》並非台灣第一部以宗教為軸的恐怖電影,2002年台灣與美國合力打造的《雙瞳》,就以「成仙」為靈感來源,發生一連串超自然殺人事件,道教信仰混搭驚悚元素,加上好萊塢美術特效製作,為當年低迷國片市場,注入一劑強心針,隨著該片上映適逢20周年,再到今日的《咒》上映,兩部宗教為首的恐怖之作,彼此之間又有哪些相似之處?
由陳國富執導,請來梁家輝、劉若英、戴立忍主演,加上好萊塢演員大衛摩斯David Morse助陣的《雙瞳》,2002年上映後在台灣掀起一股討論旋風,除了以民間信仰作為故事主軸,該片亦是首部美國哥倫比亞製作公司投資的作品,更請到好萊塢團隊打造逼真視覺特效,不但提高觀影感受,也讓電影全台票房大賣8000萬,為當時低迷國片市場寫下傳奇紀錄。
《雙瞳》融入台灣特有道教信仰,因為一樁連續殺人命案,進而發現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甚至跟為了「成仙」有關。一位從小就擁有「雙瞳」且氣場特殊的女孩,被供奉在一座大樓裡的道觀,擁有數十名信徒狂熱供奉,卻造成慘忍的大屠殺。
《雙瞳》故事世界觀極強大,不但將道教的成仙五刑罰轉化成恐怖命案手法,包含寒冰獄、火坑獄、抽腸獄、腕心獄、拔舌獄等,甚至還特別有請郎雄飾演中研院院士來解釋怪符密碼,當科學與玄學碰撞再一起,有如真實發生在我們生活的城市。另外男主角梁家輝因為警察身分,曾揭露親戚貪污事件,造成女兒曾被挾持而留下心理陰影,破碎婚姻也推倒他的家庭生活,併發更多不可思議的超自然力量,都讓劇情發展脈絡更為完整。
《雙瞳》最駭人的橋段,絕對是真仙觀大屠殺,一群邪教信徒集體砍殺警察,上演斷頭斷腳甚至血漿亂噴、器官外露的恐怖畫面,也打破台灣影史尺度,當時電影還曾剪輯另一超限制級版本,比原本內容更為血腥暴力驚悚,僅有在院線播映過幾次。這場大屠殺除了是全片最大關鍵,也完整連結主謀成仙緣由,彷彿真的讓人覺得煞有其事,拉高一部恐怖片的頂標水準。
縱使《雙瞳》結尾的「有愛不死」過於牽強,曾被詬病是爛尾,但不可否認該片展現台灣絕無僅有「神鬼」電影特色,更是少見以宗教狂熱為背景的恐怖片,同時片中所瀰漫低氣壓昏暗氛圍,伴隨熟悉信仰,都緊抓觀眾生活習慣,給予最直覺的生活恐懼,即便經過20年歲月,依舊是影迷信奉的台灣恐怖電影第一名。《雙瞳》除了保留台灣剛踏入千禧年的地景模樣,還為商業電影裡找到最好的示範藍圖,包含魏德聖、楊力州都在日後受到極大啟發。
不同於《雙瞳》以龐大劇情線組織的殺人故事,《咒》反而是小巧精美卻又能浸透全身感官的另類沉浸式恐怖電影。電影由柯孟融執導,請到蔡亘晏、高英軒、林敬倫主演,雖然不是大卡司,卻因為融入大量素人演員加入,讓該片的恐怖感更為寫實,也達到更大帶入感,彷彿就像是出現在你我身邊的故事。
《咒》描述女主角李若男是一位單親媽媽,6年前因為誤闖邪教神秘禁地,導致身邊的人都招致不幸,一個一個離奇死亡,她則因為精神崩潰必須強制接受治療,6年後若男順利接回女兒生活,原以為能重新開始生活,但發現女兒也開始出現類似撞邪靈異現象,跟小妹妹曾接觸過的人也都陸續發生不幸,原來當年跟「佛母」立的誓約尚未結束,於是為了拯救女兒,不惜代價也要跟邪靈解約。
作為台灣首部邪教電影,靈感來自2005年高雄發生的真實事件,當時一家六口自認被神明附身,出現集體起乩、互毆、點香燙人等離奇中邪現象,為了驅邪,還不吃不喝,僅喝尿為糞充飢,最後大女兒營養不良過世,據當時報導,當時家中貼滿各種咒符,窗戶也都被黑衣服遮蔽,不讓光線照入,整個室內空間瀰漫詭譎氣息。
《咒》以該事件延伸,打造一個邪惡思想的神祉「佛母」,信徒不但要比著奇怪手勢,還要不斷默念「火佛修一 心薩嘸哞」,加深邪教恐怖情境。劇組特別在新竹尖石山上打造邪教禁地場景,破爛木造房屋,住著一群裸上身咒念的信徒,還有一位小妹妹身上寫滿經文,甚至被割掉耳朵,種種有如獻祭的可怕儀式,都充滿不寒而慄的感覺,拍攝時似乎剛好碰到山上下雪,雪花片片落下更增添村落神秘感。
除了劇情聚焦在邪教詛咒外,《咒》之所以可以怕,並非只是虛驚的「Jump scare」手法,而是以僞紀錄片形式,透過第一視角,給觀眾身歷其境的感受。女主角若男開場就以自拍介紹她所觸怒禁忌的故事,之後不少鏡頭都從她的視角,直接給把駭人驚悚畫面送入眼前;同時還善用打破第四面牆的方式,來跟觀眾互動,尤其最後一段的解釋,絕對是神來一筆,所有人都不經意跟著進入《咒》的世界,加上全片音效設計細膩,伴隨各種挑戰神經的緊繃氣氛,包含怪蟲蠕動、潰爛皮膚、神像轉動等,完整打造絕對沉浸式體驗恐懼。
劇情合理、氣氛充足之餘,《咒》的演員表現也都在水準線之上,女主角蔡亘晏面對邪靈威脅表現冷靜沉著,跟小女兒朵朵之間的互動,流露為母則強的表現,卻又感到愧疚無奈,高英軒飾演的寄養家庭,從一開始的懷疑到接受詛咒,情緒細膩層次轉變,尤其最後超自然動作,也直搗觀眾內心恐懼。小女生朵朵,則是片中大魔王,除了自言自語跟「壞壞」溝通,各種中邪反應以及皮膚出現密集恐懼斑點等,都帶來亮眼表現。至於在預告就笑壞大家的「吞火阿姨」,雖然戲分不多,卻也招致佛母的不幸(不過現在已經成為網路最紅迷因)。
無論是《雙瞳》還是《咒》,兩部恐怖片都擺脫不了跟「愛」有關。《雙瞳》裡的黃火土為了彌補失敗婚姻,以及修復女兒受傷的心靈,不惜犧牲自己,對抗極端成仙邪教儀式;《咒》的李若男,則為了解除6年前的錯誤,同樣選擇激烈手法,讓一切都能重新開始,然而兩種愛的表現似乎又藏著不同意義。
《雙瞳》的手法直接明瞭,單純為了破案以用科學角度希望戰勝集體宗教狂熱,同時破除自己的心魔外,動容父愛也感動家人得到諒解。至於《咒》的母愛卻走向畸形一端,雖然是希望替女兒解除邪約,但部分手段讓人聯想到2013年曾轟動一時的「日月明功虐死案」,最後看似集體祝福的方式,都是女主角吊人胃口所設下的恐怖陷阱,原來我們都被推了一把。
《咒》選擇用「你相信祝福嗎?」來做為一個引子,也因為我們都需要祝福,希望得到祝福來轉化成正向能量,然而這些集體意念或許也變成是一種不同形式的詛咒?這也讓《咒》的恐怖層次又更上一層樓。
20年前的《雙瞳》到今日的《咒》,回首兩種宗教狂熱恐怖片,在不同時空背景下,似乎都記錄我們每個人心裡最深層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