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從《太陽報》指涉強尼戴普是施暴者開始,到後來安柏赫德雖未指名、但聲稱自己是家暴受害者後,兩個開始各種揭露,無論是錄音檔還是相處的細節,通通成為法庭跟媒體戰攻防的一部分,兩人更是互相認為自己是受害者,而對方是親密關係暴力的加害人。
這場羅生門發展到現在,強尼戴普在對《太陽報》的訴訟失利後,也遭到電影《怪獸與他們的產地3》撤換角色,讓許多人替強尼戴普抱不平,甚至轉過頭來要求《水行俠》也應該同樣撤換安柏赫德的角色。
在這場離婚糾紛當中,感謝於大眾媒體跟各種自媒體的蓬勃發展,群眾紛紛站隊,各自尋找戰犯,而職業沙包女性主義者自然也就上線了,許多人認為這代表了女性主義或Metoo運動的失敗,又或者象徵某種女權過度擴張壓迫男性的局面。
但實際上,已經有許多文章指出,在這次的事件當中,和強尼戴普對立的角色如《太陽報》總編或是華納,其實都與女性主義或Metoo陣營相差甚遠,而這幾年間華納或迪士尼等大型影業對於演員、導演「乾淨程度」的要求(無論在任何層面上的要求)的討論早已經屢見不鮮。
強尼戴普與安柏赫德的家暴風波從2015年至今尚未平息。(圖片來源/Johnny Depp粉絲專頁、維基百科)
雖然作為一個女性主義者很希望這是來自於性別平等的要求,但很明顯的,對於這些高層而言,他們只是想要更好控制的演員來確保商業利益而已。更不要說曾經以裸露女體、現在仍然以名流個人隱私為主要報導內容的《太陽報》,要說他是女性主義的隊友,或是基於性別平等的緣故而報導強尼戴普的新聞,真的是過度抬舉女性主義了。
不過即使是職業沙包,這場羅生門乃至於奠基於此的言論,還是有很多可以討論的空間,其中我認為最重要的,應該就是在這場羅生門當中,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受害者。
我們難以得知強尼戴普與安柏赫德各自公布的細節是否確實為真,但實際上,這樣的情況在過往的家庭暴力或親密關係暴力並不少見,那就是雙方都對對方施暴,可能是反擊,可能是在關係的前後端,可能是認知上的差異,也就是說,可能雙方都認為自己是受害者,但他們所說的事情也都有發生。
我們往往對於親密關係暴力有一種很古早的想像,就是一個很壞的男人與一個可憐受他控制的女人,被打了不敢反擊也無法逃脫。但其實這個圖像是非常有問題的,我們不講什麼現場經驗,就用一般的邏輯去推測,如果不是處於極度弱勢的狀況下,大多數的人面對長期無論在精神或肉體暴力,都多少會有反擊的準備或動作。
可能是為了對抗「法不入家門」的傳統思想,過往我們很習慣強調「法入家門」對於弱勢者的重要,但這也造成了對於家暴受害者的刻板印象,那就是一個完美受害者的想像,他一定貞節、柔弱、受制於對方且在這段關係上沒有做錯什麼事。
這個想像不僅造成了當親密關係暴力真正發生時,許多受害者被質疑是否有過出軌(好像如果他出軌或是喜歡上別人,就可以被暴力對待),或是質疑他明明處於較佳的社經位置為什麼不求助。
同時,異性戀男性的受暴者也就很難被看見,甚至即使求助了還要面臨不夠陽剛、怎麼可能打不贏女人的質疑,更不要說非異性戀關係當中的親密關係受害者,有時候他們受暴可能被性化,或是是在「完美受害者」資格的檢視上,就受到了偏差的對待。
實際上,法確實應該要入家門,但法入家門的結果不應該是乾淨俐落的是非黑白,很多時候法入家門面對的就是這種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受害者,所有人都沒有說謊,且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情有可原的處境。
而在關係當中,更是難以清楚的切出這段關係之所以會破裂,是誰的問題。女性主義者或是正在站隊的群眾或許應該要重新思考,如何將關係與暴力做出更清楚的思考與想像,我們了解法律不可能存在過分模糊的地帶,他們必須把每一次的暴力區分開來,去斷定誰的責任或誰的問題,這是必要也是必然的。
但在法律之外,當我們面對他人與自己的關係時,我們必須要了解,一段關係的破裂,從來都不是一個單純是非對錯的問題,參與在其中的每一個人,可能都同時作為傷害者跟被傷害的人。
但這也不是說所以我們就不要評論家庭或親密關係暴力,無論如何,我們都還是要反對暴力,更重要的是,反對用暴力去解決情感當中的任何問題,也因此並不是對方是男人或對方出軌的時候,暴力就變得理所當然。
某些人可能在關係當中有「錯」,但他仍然不應該被暴力對待,同時,我們也應該要看見親密關係與家庭當中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才可能了解並試圖解決這個「所有人都認為自己受害」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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