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一條幾乎無車的公路　凸顯中國刺激經濟陷入爛尾工程的風險

中國西南省分一條未完工的六車道公路上，一側偶有汽車駛過，另一側，幾個年輕人在細雨中慢跑、家庭主婦在遛狗，還有一些退休男士拎著鳥籠與朋友一起散步。

鳳新快線是貴州省擁有660萬人口的遵義市眾多未完工的基礎建設項目之一。除了高速公路之外，還有一些住房項目和旅遊景區也未完工，象徵中國許多地方政府在多年以信用刺激經濟成長後面臨的嚴重債務危機。

這種模式顯然難以為繼，即使疫情後的復甦步伐蹣跚乏力，中央政府似乎也不願或不能再開此藥方。數十年的城鎮化後，興建更多基礎設施的需求沒有先前那麼大，要找到有利可圖的項目投資越來越難，投資回報也隨之每況愈下。由於房地產市場低迷，地方政府出售土地的收入更是大幅減少。

政府主導貴州大興土木　留下一筆爛債

2012年，中國國務院發布文件，力促投資這個貧困省份，以縮小其與全國的發展差距，隨後貴州掀起了基建熱潮。結果，貴州的交通更加四通八達，但過度投資的跡象也顯而易見。根據中國《經濟日報》，全球排名前100的高橋中，近一半都在貴州。省內城市的機場已通過高鐵相連，相距僅幾個小時的車程，還有許多通行費昂貴的多車道高速公路。

現在，省政府正努力償債，參與建設項目的小企業遲遲拿不到工程款，因工程遭強制拆遷的居民，仍在要求政府發放早該支付的補償金和安置新​​住房。

一些小企業主求告無門下，轉向官媒運營的線上論壇抒發不滿，希望民瘼上達。

今年4月，安順市（距遵義約三小時車程）一個施工班組公開向貴州省委書記徐麟求助，他在《人民日報》營運的線上平台給徐麟的信息中寫道，其參加的棚戶區改造（城市更新）配套基礎建設項目已經完工快五年，卻只拿到一半的項目款項，影響其生活。

他寫道，「現已經導致我們個人被材料商起訴，工人起訴嚴重的影響了我的全部生活，每年還得按時的繳納銀行貸款利息，這讓我們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一個多月後，安順市政府回應稱，區政府「正在積極籌措資金，爭取早日支付您被拖欠的工程款」。

遵義市政府拒絕就其處理債務問題的更廣泛計畫發表評論。

俯瞰鳳新快線的是兩棟幾乎沒有窗戶的公寓大樓。政府已通知居民搬遷，建築物也將遭拆除，以騰出空間興建新道路。一位住在附近的68歲老伯說，由於資金耗盡，這些街區經過粉刷和翻新，希望能夠轉售。他只願透露自己姓陳。

陳姓老伯說，「政府沒錢了，連承諾給拆遷戶的安置費都付不出來了」。「鬧也鬧過，政府就是沒錢，」這位曾經擔任司機的老伯說。「現在貴州這樣的事太多了」。

「地方政府融資平台」創造的巨額隱性債務

中國債務危機的核心是所謂的地方政府融資平台（LGFV），設立LGFV是為了規避市政當局在市場發行債券的限制，為基礎設施提供資金。然而，LGFV很少能產生足夠的回報來履行其償債義務，這意味著大多數融資平台依靠再融資和注入市政資金等方法來保持償付能力，但也越來越行不通了。隨著投資者更加謹慎，債務展期也變得越來越難。

LGFV所欠資金被稱為「隱性債務」，因為它不會出現在政府的資產負債表上。這一問題已成為中國經濟的主要風險，也是購買城投公司債券的投資者一大疑慮。

遵義新區未完工的棚戶區改造項目是其LGFV相關風險的案例之一。開發商是遵義新區開發投資有限公司，這是大型LGFV遵義道橋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的子公司。

站在該項目附近的一名婦女表示，政府2011年徵收她的土地和房屋，為建設項目讓路。12年過去，她仍然住在租來的公寓裡，政府承諾要給她一個新家，但迄今還沒有實現。現在，她每月通過打掃街道賺取約1,300元人民幣（約5,642台幣）。

「現在沒地種了，只有掃地」，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49歲婦人說道。「生活成本現在高多了。以前我們自己種菜自己吃，以前住的是自己的房子，現在要租房住，以前用的是井水，現在要付水電費。什麼東西都要錢」。

地方城投欠下的隱性債務就接近300兆台幣

雖然沒有官方數字，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IMF） 在2月估計，截至2022年底，全國範圍內的LGFV隱性債務達到66兆人民幣（約286.5兆台幣），高於2019年的40兆。中央政府多年來一直要求地方政府清理債務並將其重新納入資產負債表，但許多省份的財務狀況仍然不穩定。

國盛證券4月在一份報告中估計，貴州省城投平台存量債總額為3,180億元人民幣（約1,38兆台幣）。中國於2022年宣布，允許貴州城投企業就債務條款重新協商，遵義道橋建設（集團）有限公司於12月與銀行達成協議，重組其部分債務。

以時間換取空間似乎是LGFV避免短期內爆發全面信用危機的主要方式。與此同時，中國大型國有銀行據悉向LGFV提供超長期貸款並暫免支付利息，以避免信用緊縮。

鬼城復甦的希望

過去，一些以刺激措施帶動發展的城鎮，最終確能吸引繁榮所需的人口和投資，也償還了用於建設鄉里的債務。成功的先例包括上海浦東，如今是繁華的金融區。與此同時，河南省的鄭東新區曾是一座典型的「鬼城」，現在卻擁有一座生產iPhone的大型工廠。

貴州也渴望如法泡製。2021年，省政府公佈了一項計劃，將在五年內大幅增加主要城市的城鎮居民數量，目標是遵義市中心城區常住人口至少達到200萬。為了吸引新居民移入，當局承諾修建更多學校，增加病床和托兒所數量，並為農民創業提供資金和政策支持。

該地區還在加快步伐，希望發展成為大數據中心，提供激勵措施來吸引阿里巴巴和騰訊控股等公司的投資。省會貴陽已經與蘋果公司合作建立一家數據中心運營公司。

遵義那位街道清潔工表示，儘管遇到了種種挫折，但政府推動城鎮化也有好處——比起當農民時，她現在拿到的養老金變多了。「我們是失地農民，」她說。「這是政府應該給我們的基本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