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大教授借調矽谷奇遇記　驚嘆演算法主導世界

台大機械系教授孫珍理借調駐舊金山科技組組長，落地之後她親身經歷了矽谷生活被「演算法」主導的世界，反思矽谷和美國的成功方程式不是世界常態，台灣要有自己的論述。

「矽谷是一個變化很快的地方，離開多年，當地發生了什麼變化，我很想知道。」1972年出生的孫珍理畢業於中央大學機械系、史丹佛大學機械碩士、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博士。學成返台後在學術圈發展20年，今年9月由學界借調至國科會到矽谷擔任駐舊金山台北經文處科技組新任組長。

孫珍理近日接受中央社專訪有感而發，「演算法主導了我們的世界！」而那幾乎是任何外地人進入美國生活大教室的第一堂課。

一落地是「行」的體驗，她先面對矽谷重要交通脈動在尖峰時間無窮盡的塞車。她觀察，為了紓解高速公路的大量車潮，谷歌地圖的演算法把用路人導向地方道路，結果卻讓地方道路與高速公路都塞，居民飽受其苦。

以舊金山灣區佛利蒙特（Fremont）為例，市政府為了對抗演算法對交通的影響，採用最原始的方式，把原本單線兩個車道的地方道路縮減為一個、製造塞車，好讓谷歌地圖把車流導回高速公路，不過民眾也因為少一個使用車道而非常不方便。

外派矽谷之初的「奇遇記」還包括網路服務和台灣的反差。她從台灣帶到美國的蘋果智慧型新手機，竟然與當地電信服務商「水土不服」，以至於多天沒有網路。她向同事借網路熱點，只得到3G的訊號，相對於「台灣399元吃到飽、12G方案」，她說，同事每月付出80美元（約新台幣2480元）資費，「用美國的標準，還覺得很便宜」。

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成了這段駐外生涯的起點，也給了孫珍理許多有趣的故事和反思。

她和美國學者、官員的對話中觀察到，科技公司有能力把人類送上月球、加州高鐵卻蓋不成；美國能夠做星鏈（Starlink）通訊系統，但是柏油道路坑坑疤疤；加州的經濟體全球第5，社會階層卻愈趨兩極化；「時間即金錢、金錢可以買時間」，舊金山灣區的高速公路在今年實施「共乘車道」改名「快速車道」要收費，而費率是取決於隔壁車道的車流有多洶湧。

在近兩個月與矽谷近距離相處，她的心得之一是「台灣要有自己的敘事論述」。她認為，矽谷不是世界的常態，在矽谷或美國有其成功的方程式，雖然美國文化影響很大，但不是每個國家都要走美國路線，而台灣用自己的方程式也走到了目前為止的成功。

她把台灣科技業定位為「全球領導群中的謹慎追隨者、特重精準投資」。她說，在過去歷任科技組組長的努力下已經有很好的傳統，連結台灣的新創事業是「基本盤」，而現在台灣的半導體業與美國站在同一陣線，雙邊機會多，至於她的背景和人脈可以更著力貢獻的是串連學界的國際合作。

以為孫珍理一路是學霸嗎？她自嘲，當年大學聯考數學成績沒有達低標，很多需要數學加權的科系不能填，「非常感謝中央大學機械系收留我」。

還記得在史丹佛大學經過一年半繁重、緊繃的碩士課程，回台後孫珍理在台南老家過了近3個月「阿宅的生活」。直到她的姊姊、政大傳播學院教授孫秀蕙看不下去，出了一個獨特的點子，「妳去環遊世界，我幫妳出旅費」。

沒人逼她之下，孫珍理說自己「羞恥心頓生」，用最原始的求職方式「買份報紙，看徵才廣告、投履歷」，找到她的第一份工作。

在一年多效力科技業期間，她多次到日本與美國出差、接產學計畫，她自忖「什麼是適合自己一輩子做下去的志業？」她認真考慮研發或學術工作，加上小時候受祖父「多出國看看」的影響，決定攻讀博士班。

在柏克萊的研究生涯，她因個人因素感到掙扎，又是家人的一句話，她的母親、生前曾任成功大學都市計畫系主任黃秋月說，「唸不下去就回台」、「所有事情都很辛苦，喜歡又做得來是幸運的事」，有如一記對她的當頭棒喝。

彼時她的指導教授與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NASA）的研究計畫經費只有3年，她後來到電機系修課、當助教，由電機系幫她出學費。交出博士論文原稿那一刻，她收到「一根棒棒糖」，自問「就這樣？」，原來人生翻頁又是另一個篇章。

在和孫珍理的訪談中，她循循善誘的特質明顯，自帶幽默、動輒「金句大爆發」，擅長以她挫敗的小故事鼓舞別人。

她提到，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國立台灣科技大學任教，對技職教育有深刻體驗，但也被台灣少子化的浪潮打到，「屢被學生分手頗傷心」。

有一年她只剩下一名研究生時，她覺得要對自己做出改變，本著「不論在什麼地方，做正確的事，都可以對某些人有幫助」，她主動向台灣大學投遞履歷表、獲聘機械系任教。

理工背景出身、帶著人文的關懷，孫珍理以愛貓出名。她這次帶著飼養10年的愛貓同行出國工作，結果貓咪時差嚴重、不好好進食。面對著與台灣迥然不同的環境，貓咪選擇躲在客廳的至高處好幾天，只是俯瞰新一切。

若說人貓有相通之處，那是「走出舒適圈、不斷翻頁才能看到新風景」。矽谷的塞車、海外住宿、網路與氣候變遷的適應等，對她都已經是駐外生涯翻過的前一章。

台大教授借調科技組組長，意味著時間要繞著太平洋兩端的時差走，學校與公務並行，但也是拜科技之賜，才讓這一切成為可能。跨國多工的成功心法，孫珍理分享另一個金句：「今日事、今日畢，今日不畢、永遠不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