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俊專欄：卓榮泰把烏紗帽拿在手上

行政院長卓榮泰不副署立法院11月14日三讀通過的財政收支劃分法修正案，創憲政首例。前駐日代表謝長廷形容，「卓榮泰不惜把烏砂帽拿在手上，貼出黑白的照片，對良心負責，拒絕副署『違憲誤國』的法律，並願承擔被倒閣或撤換的後果，這個政治決定是悲壯的，其犧牲為大局的勇氣，值得肯定。」

謝長廷對「大弟子」卓榮泰定的調子，評論憲政與政治的本質，很精準。也細膩預告卓揆的結局。

首先，目前的朝野政局，是一場零和博弈。一方的得益意味著另一方的損失。而非正和遊戲，鼓勵長期合作與價值創造，參與者可以共同擴大總收益。朝小野大，與賴清德的政治選擇，互為因果。賴政府不走前總統陳水扁任命唐飛內閣模式、尋求突破僵局，也未有足夠實力與誠意在國會裂解藍白或個別立委、試圖籌組國安聯盟。卓榮泰作為賴清德意志的執行者，只能承擔政治責任。

其次，就政治現實，以簡單的算術邏輯來看。行政院估算，藍白推財劃法再修正案，在歲入無法增加的狀況下，須全數舉債支應，舉債額度超過5600億元，占總預算歲出總額比率達17.1%，違反《公共債務法》所定15%上限。卓揆若公布、執行新版財劃法，那公教年金停扣案呢？銓敘部示警，須撥補6970億元避免退撫基金破產。藍白狂推利己的「福國利民」法案，沒完沒了。若照單全收，賴清德總統也不用幹了。

從民進黨的角度，卓榮泰「不副署」財劃法，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政治意義就是火車對撞。選舉輸，比拳頭也輸，國會取代行政權，執政根基崩壞，2026被支持者罵翻，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於是走上火車對撞的路。

卓榮泰把烏紗帽拿在手上，也點出了若干憲政與政治的荒謬之處。朝野僵局、憲政危機互綁，行政、國會互控獨裁，憲法法庭停擺，卻完全看不到解方。目前來看，賴清德重啟大法官提名作業，交立院審查，恢復三權分立，讓憲法法庭針對爭議法案進行釋憲，或許是唯一能化解憲政爭議的解方。

政治的解方，是在野黨提倒閣案、總統解散國會進而國會全面改選，以最新民意穩定政局。但藍白方面認為，一旦全體立委1/3提出不信任案、1/2通過倒閣，發動解散國會與否及時機掌握在總統手上，一旦倒閣成功，總統可以重新任命行政院長，國會無權置喙新閣揆，而挺過兩次大罷免後，憂心一年選一次、兵疲馬困，盼坐收地方選舉紅利，對於倒閣案及後續的國會全面改選持保留態度。

我們可以預見，依目前的憲政體制與政治現實，唯有如蔡英文、馬英九完全執政的政府才足堪運作，未來只要朝小野大，總統未有足夠實力或誠意、甚至拿出內閣誘因與在野黨交換席次，在野黨徒具野心、政治與法律素養完全不具國政高度與善意，台灣隨時會陷入如今的憲政困局與政治動盪。

政治的輸贏是一時的。數十年台灣民主的努力，不能盡付東流。謝長廷看見卓榮泰「不副署」的悲壯，藍白惡質修法的後果以及賴清德執政困境的本質。卓揆一肩扛下賴卓體制、民進黨2026不能輸的壓力以及在野黨的政治攻擊。還不夠。我們仍然期待，政治人物對良心負責。朝野對憲政與政治的理解能超越權位，走論述價值、正和之路。

卓榮泰摘下烏紗帽、去留交給人民決定，在憲政失靈、制度卡死的時刻，叩問在野黨：願意為憲政付出什麼樣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