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專欄：川普大帝與習皇二度交鋒要登場了！

原本預期川普2.0會讓邁入第三任國家主席第二年的習近平陷入苦日子；不過在剛結束的中國年度政治大戲人大、政協兩會上，並未看到北京對川普太強烈的反應。反倒是《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10日報導，華府和中南海開始討論川普（Donald Trump）和習近平這兩位都6月出生的領導人在6月展開「生日高峰會」（birthday summit）。而香港《南華早報》（South China Morning Post）同一天則稱，川普最快四月會訪問中國。看來春夏之交美中有戲，只是劇情難料。

川普上台至今對中國的經貿制裁大刀還沒真的揮出，但中國經濟整體情勢開春以來已不樂觀。中國總理李強在人大上宣稱今年經濟成長率5%，外界半信半疑、姑且聽之。而官方公布的經濟處方中，看不出房地產市場、地方政府債務中短期內有解套的可能；和以往比較不同之處是：官方終於正視民間消費的重要性，李強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消費」一詞出現了32次。在習近平觀念中，以舉國之力推動新高科技、以求不被美國卡住脖子，是遠比支撐民間消費擴張更要緊的事，但也因此，習近平過去倡議的「雙循環」一直處於跛腳狀態、難以推動中國經濟向前。


兩岸貿易結構性轉變已確定

就實際經濟表現來看，未來一年中國經濟整體不容樂觀。房市、地方債積重難返，只能防範風險擴大。眼前經濟問題核心還是通貨緊縮，雖然《政府工作報告》強調消費，今年農曆年前中央政府也已先砸下810億人民幣 推動「消費品以舊換新」（去年「以舊換新」政策預算1500億元，今年估計要花更多錢），中國還是沒能擺脫通 縮陰影。剛公布的2月份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年減0.7%，這是去年2月中國脫離Covid陰影以來，CPI再一次由正轉負；不含食品和燃料價格的核心CPI也下降0.1%，則是2021年1月以來首度下滑。此外，生產者物價指數（PPI，商品出廠價格的變動）則是連續29個月負值，這也代表著通貨緊縮嚴重。

畢竟民眾若對經濟前景不樂觀、又缺乏健全的社福保障，光靠消費補助還是不放心花錢。過去兩年全球多數國家籠罩在通膨陰影中，中國卻飽受通縮之苦。失業嚴重、工資不漲、消費不振、房地產低迷，形成惡性循環，但以往中南海並不太重視通縮危機。去年《華爾街日報》還報導，中國經濟學家上呈給領導人的報告中示警：中國可能會陷入 通縮螺旋。當時，習近平還反問，通縮有什麽不好？「大家不是喜歡物價更便宜嗎？」

今年前兩個月中國外貿已呈頹勢。1、2月中國出口雖增加2.3%，但遠低於預期的5%，更比去年12月出口成長10.7%大幅滑落；此外，進口值更出現負成長8.4%。

更令人意外的是，台灣財政部公布2月海關貿易統計，台灣對美國出口值117.7億美元，高於中國（含香港）對美出口值117.2億美元。這是台灣對美出口24年來首度超越中國，美國也重新取代中國成為台灣最大出口市場。當然，當川普政府正忙著四處「獵巫」祭關稅血滴子之際，台灣這項「成就」不見得是好事。較值得自我安慰的是，去年對美貿易逆差額台灣只排名第六，還在中、歐、墨、日、印、加後面。不論如何，這說明在美中爭霸的大格局下，兩岸貿易結構性轉變已確定。


DeepSeek展現中國AI領域創新能力

不過中國經濟並不完全愁雲霧，也有樂觀的一面。最讓中國官方、民間感到振奮的當屬橫空出世的DeepSeek，它帶給各界對中國AI產業前景的期待。DeepSeek帶動了陸、港科技股一波反彈，而習近平也趁勢召見包括民間企業家、包括 DeepSeek創始人梁文峰，還有前幾年飽受習近平打擊、一度出走日本的馬雲，這也讓中國股民重新找回對民營科技產業的信心。

DeepSeek是建構在美國對AI投注大量資源基礎上的「搭便車」行為，並不是具有高度革命性的產品，而且DeepSeek使用的輝達晶片如今也受到美國更嚴格的出口管制。不過，還是不能忽視DeepSeek展現出中國在AI領域的創新能力。

這當中更涉及一個重要的生態圈問題：過去全球化時代，資通訊產業建構出全球生態鏈，而當美國推動與中國「脫鉤」（decouple）後，中國AI產業能否自己形成了一個生態鏈？這包括大語言模型、晶片、算力、雲端資料庫等方面的建構。中國幾個數位科技巨頭都努力在這個領域追趕，繼DeepSeek之後，阿里巴巴也推出AI服務「通義千問QwQ-32B」受到矚目。

更不容忽視的是，華為強大的企圖心。在2月習近平召開的民營企業家座談會上，華為總裁任正非說，華為已啟動「備胎計畫2.0」，聯合中國兩千家企業重構半導體、工業軟體等關鍵領域生態系統，目標是要在2028年實現產業鏈自主化七成以上。據倫敦《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科技專欄作家尹允（June Yoon）指出，華為AI晶片良率現在大約只有四成，但已經比一年前的兩成提高了一倍。台積電生產的輝達H100 AI晶片良率則在六成以上。


川普2.0對外政策影響中國

除了中國科技產業力圖突破美國的科技圍堵、自創生態系之外，拜川普一連串超乎常理的經貿政策之賜，飽受川普關稅威脅的中國也得以喘一口氣。在川普1.0以及拜登時代，關稅與非關稅障礙的針對性很清楚，主要就是劍指中國；到了川普2.0，更積極藉關稅為武器以推動美國再工業化，但操作上毫無章法，不僅流彈四射傷及廣大盟友、經貿伙伴，而且朝令系改，對加拿大的關稅就改了好幾次、這讓各國政府與企業、甚至美國國內企業都無所適從。包括歐洲在內的世界各國都被惹惱、集結反川勢力，也讓中國在國際上取得操作空間。

以拉丁美洲為例，川普雖意識到中國對巴拿馬運河影響力增加、迫使李嘉誠旗下的長江和記實業退出運河相關業務，但川普政府一方面在移民政策上對拉美各國施以高壓恫嚇，另一方面又停止國際開發總署（USAID）運作、讓拉美大量仰賴美國資金的計畫無以為繼──2023年僅USAID和國務院對拉美、加勒比地區援助就超過20億美元；相對的，中國藉一帶一路在拉美大幅投資，直到疫情發生才趨緩；而在雙邊貿易上，中國已成為拉美第二大貿易夥伴──2000年僅排名第七。

而在歐洲，美國企圖強壓烏克蘭接受有利俄國的停火條件，這讓烏克蘭向中國招手，想增加談判轉圜空間。3月初慕尼黑安全會議期間，烏國外長西比哈（Andrii Sybiha）主動約中國外長王毅會面，據中方公布的資訊，西比哈對王毅說，烏克蘭高度重視中國大國影響，讚賞中方秉持客觀平衡立場。歐盟為提高國防支出而擴張赤字預算，未來安全政策與經貿政策上也和與美國更保持獨立。中國也會抓住這個機遇對歐洲國家進行外交操作。


馬斯克與中國利害糾葛不斷

此外，川普政府重用資本家，而資本家們與中國利害糾葛剪不斷；中國當然也會對川普政府大員們誘之以利，其中包括因為裁員問題和其他閣員關係緊張的馬斯克（Elon Musk）。

最近北京宣布有利馬斯克旗下企業的政策，包括放寬自動駕駛數據出境限制。此外，馬斯克母親梅耶．馬斯克（Maye Musk）為了宣傳新書到中國，受到中國禮遇。梅耶已在中國代言多項產品，她自稱幾乎每個月都會到中國。去年傳出馬斯克以1.5億美元在北京購買四合院，但由特斯拉出面否認；如今又傳出北京一幢新獨棟別墅登記在梅耶名下。馬斯克這位被川普譽為「天才」的企業家，是否也精明的在美、中兩邊押寶？

2020年馬斯克在上海發布首批中國製造的特斯拉電動車時，他興奮地邊跳舞邊脫下外套，像是在跳脫衣舞。他的確值得興奮，因為上海廠救了瀕臨破產的特斯拉；如今特斯拉股價又大跌，更傳出馬斯克和川普因裁員問題鬧不愉快，馬斯克會不會利用北京當槓桿對白宮施壓？北京是否也趁機對這位科技大亨示好？

即使美中爭霸的戰略大格局不變，但美國從川普大帝到權臣們都不按牌理出牌、捉摸難測，連烏克蘭這局都可以搞到雞飛狗跳，川皇大帝與習皇四年後再度對賭，若出現什麼驚人之舉也不會太令人意外，台灣也得做好心理建設。

＊作者為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