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上班近百小時！員工逃離中國電商拼多多　卻遭跟拍且求償巨款

中國青年小姚大學畢業後，進入上海成長最快的電商巨頭拼多多生鮮部門，但一週上班近百小時的龐大工作壓力讓他不久後就開始掉髮。一年後他辭職，數月後卻被拼多多告上法院。拼多多以小姚進入其他電商公司的跟拍影片為證據，指控他違反競業禁止條款，他被判賠的金額比領到的薪資總額還高出三倍。

英國《金融時報》報導，小姚不是唯一遭拼多多以競業禁止條款對付的員工。約十多名拼多多前員工上月起在微博等社群媒體曝光類似處境，但貼文大多遭屏蔽，其中一人還被警察帶往上海長寧區的派出所，最後他只好刪文，並在微博寫下：「我們勞動者愛黨、愛國、愛人民。」

限制離職員工在一段期間內不得進入對手公司的競業禁止條款，一般只適用於可接觸營業機密的高層主管，而且許多國家為避免企業利用這類條款阻礙薪資成長、損害新創企業發展，都嚴格限制僱主對離職員工使用競業禁止條款，美國甚至考慮完全禁止。

但在中國，越來越多企業以競業禁止條款對付低階員工，政府卻無限制，法院依現行法令也大多判僱主勝訴。

《金融時報》指出，拼多多旗下的購物平台Temu正以低價中國商品橫掃全球多國，2023年底市值還一度超越阿里巴巴集團，對各國業者構成龐大壓力。然而這類對待員工的方式，令外界質疑該公司是否合乎倫理。

員工不堪壓力紛離職　拼多多祭競業禁止條款對付

現年24歲的小姚（譯音，Yao）向《金融時報》表示，他2022年大學畢業後進入拼多多，負責為馬鈴薯、番茄等蔬菜定價，並與供應商共同策劃促銷活動。他經常一週上班7天、每天工作14小時，一年後實在受不了，選擇離職。

小姚說：「那時候，每週都有人離職，公司會用競業禁止條款來遏阻。但其實以我們的職位，根本沒有營業機密可言。」

根據拼多多要求員工簽署的競業禁止條款，員工離職後數月至數年內不得去其他公司任職，拼多多會支付本薪約3成的津貼，也就是這類條款中常見的「園藝假」（gardening leave）。

上海中聯法律事務所（SGLA Law Firm）勞動法律師陳毅（音譯，Chen Yi）表示，「園藝假」通常適用於高薪的離職主管，他們即使只領本薪的3成，金額仍然不少。但以小姚的本薪，他在「園藝假」期間每月只能領3700元人民幣（下同，約1.6萬元台幣），在上海根本難以支應基本開銷。

幾個月後，小姚到新公司上班，但2023年11月，他收到上海當局一樁勞動仲裁案件通知。拼多多以他進入一間對手集團大樓的跟拍影片為證據，向他求償。

遭拼多多求償　「人生已沒有希望」

今年2月，仲裁結果出爐，要求小姚向拼多多支付損害賠償及律師費，並返還他在「園藝假」期間領到的錢，總計他要賠償拼多多43萬8000元（約192萬元台幣）。他任職一年期間的薪資總額也只有10萬人民幣（約44萬元台幣）左右，賠償金額卻高出三倍。

小姚說，他即使省吃儉用，至少也要四年多才還得起這筆債。「我的父母都是農民，根本沒錢。我不敢告訴他們這件事。」他已對仲裁結果提出異議，仍在等待結果。

一名與小姚年齡、處境都相仿的拼多多前員工，上月也在微博發文說，拼多多對她求償的金額已讓她的人生天翻地覆。「我的人生沒有希望了。如果我走了，拼多多能不能會放過我，否則我的父母也得幫我還債」。

一名中國法律博主上週也發文，不點名指出「某大廠」以競業禁止條款起訴大批離職員工，大多均勝訴，而被告「很大一批都是應屆生，對規則和法律懵懵懂懂加不以為意」，結果「被裝進了規則裡，被活生生利用了」。

僱私家偵探跟拍離職員工　作為求償證據

38歲的羅小暉（Luo Xiaohui，音譯）在拼多多物流部門任職不到一年，離職時也被要求簽訂為期兩年的禁止競業禁止條款。他後來進入另一電商公司「美團」，結果也被拼多多告上法院，證據包括他在兩週內進出美團北京辦公室的影片。

33歲的離職員工楊洋（Yang Yang，音譯）也被拼多多拍到連續7天進出電商對手「快手」辦公室。27歲的郭方（Guo Fang，音譯）也被迫在法庭上面對自己進出拼多多對手公司的證據。

曾在拼多多當中階主管的Aaron向《金融時報》透露，他離職後，拼多多聘用了一群私家偵探跟蹤他，「從我一早走出家門就開始跟著我……一直跟到我上班的地方，拍攝我進入辦公大樓的影片」。

小姚則說，他直到仲裁時看到拼多多提出的證據，才知道自己被跟監。「拼多多竟然會秘密跟監拍攝一個低階員工，我真是不敢相信。」

依照中國法律，競業禁止條款只適用於高階主管或高階技術人員，但條文也納入「負有保密義務」的員工。當地律師表示，後面這句話常被科技業濫用。許多企業會在員工到職時要求他們簽訂競業禁止條款。上海正策律師事務所勞動律師柯雯雯（Wenwen Ko，音譯）說：「員工處在弱勢的位置，如果公司要求簽署特定程序，員工別無選擇，只能遵從。」

拼多多限制跳槽對手公司　卻僱用離職政府高官

針對相關報導，拼多多宣稱僅要求少數「接近公司核心商業機密」的離職員工簽訂競業禁止條款，而且是「雙方經友好討論後自願簽訂」。

上月，有中國網友公開檢舉兩名政府高官卸任後，違法進入拼多多任職。他們是曾任中國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副司長的文學、曾任上海市政策法規處副處長的徐敏韜。

其中，文學在2019年底卸下公職後，2020年中就成為拼多多副總裁；徐敏韜則自公職卸任約1年後進入拼多多。

對此，拼多多宣稱文學、徐敏韜均「嚴格遵守」離職官員的審批程序」，他們曾任職的單位也批准他們進入拼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