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Anadou木作》的展示區,看見主理人銀濟春的《潛艇方舟》就在眼前,不免感到好奇。細細地看,每一個小動物的表情、所動、所做,全都用力活著,單看一隻隻小動物,歡樂逗趣,但退後觀看整個方舟,卻有一種劫後新生的複雜感受,沈重卻需要前行尋找未來。
這座方舟已是第三代,製作歷時十個月,銀濟春與團隊雕琢一隻隻小動物肢體細節、用色精緻化,再運用齒輪、槓桿原理讓小動物們在各自船艙動起來,盡責地讓方舟維持運作,他認真表達腦中想像:「他們會輪流工作喔,就像人。」
第三代《潛艇方舟》更細緻、用色更鮮明,這是銀濟春次次挑戰自己,耗時八個月的成果。圖片提供/Anadou木作
環顧四周,近百隻木作玩偶、人偶,各各用色鮮亮、質地圓潤,氣氛營造像是樂園,其中有一部份木偶住在夢幻國度「村莊」裡,銀濟春表示在村莊裡生活的木偶們其實背後都有故事,他們帶著故事從各地來,聚集到村莊一起生活。
他舉了幾個村莊木偶的故事,若沒有聽他解說,光看木偶很難發現他的巧思。像台灣雲豹點點,原本漂亮的大地棕色的花紋變成黑灰色,坐著雙手拿著黑色相框,框住自己的上半身,單看雲豹直愣愣的表情眼神,沒有過多聯想,不過,銀濟春說:「妳沒發現這是遺照嗎?」那瞬間童心被拉回現實,心裡巨大的落差讓人難以承受。
不只是點點,還有前陣子常上新聞的石虎斑斑,頭頂壓著一道輪胎壓痕,身穿反光背心,訴說人類對石虎的殘忍對待;馬戲團大象提卡,頭頂彩色偶帽,腳上有花朵,銀濟春說,故事裡提卡在馬戲團飽受欺凌,逃上街頭後引起恐慌,被人類用槍枝射殺而亡:「我原本想在他身上畫幾朵花朵,象徵彈孔,後來還是沒有畫上去,太哀傷了。」
他藉作品反諷人類對帶大自然、環境的破壞,「人類需要對環境、動物負很大的責任,我把很多新聞融入其中,雖然不會特意對顧客解釋作品,想留想像空間給顧客,如果有人問的話,我才會說這些故事。」
有張可愛的面孔石虎斑斑,為了找尋食物穿越馬路而被車子撞上,從此之後他身穿反光背心保護自己。圖片提供/Anadou木作
雲豹點點的遺照。諷刺人類破壞環境,迫使雲豹在台灣消失。圖片提供/Anadou木作
用作品說話的銀濟春,行多於言。七年前,他從平面設計專業轉行做木偶,設計、草圖、製作、打磨、上色、組裝等等細緻繁複的過程都難不倒他。
銀濟春畢業於美工科,累積扎實的手工實作經驗,退伍後從動畫美術開始,陸續做了童書繪本、再到平面設計,領域多元也間接磨練他擁有多元才能,「退伍後不知道方向在哪裡,做了兩年服務業,邊學習用電腦做設計,之後工作一步步帶我到現在,像動畫美術能學文字轉圖像、設定角色人物,兒童繪本則讓圖像具體精緻化、說故事,平面設計則是將物品包裝推到人們眼前,從無到有的一條龍學習,現在想想很不可思議。」
銀濟春特別喜歡骷顱頭「死都要做到好」的意念,也不受規範拘束。圖片提供/Anadou木作
而銀濟春選擇做木作人偶,則有喜好、現實考量。如何將腦袋中的想像轉換成現實展現呢?他認為木頭討喜,容易親近,而且每一根木頭都有不同紋路、香味,與一般人造素材相比:「木頭是帶故事的材質。」另外,木工設備門檻低,他到職訓局學習做家具,學正確使用機器、學習不讓自己受傷、基本的操作方法,「我對喜歡的事情會很用心,全心投入,不喜歡的就毫無興趣。」因此半年的課程,只要上工廠學習他必到,製圖設計課程他就翹課,「老師到目前為止都說我是不良示範,但我不介意別人怎麼看我。」
開了七年木作工作室,銀濟春創作數量無法統計,他對自己要求極高,因此,「失敗就是練習,成功就是作品。」這句別人說是矯情,他卻真誠無比:「我是個好勝心強又急性子的人,做出喜歡的作品一個禮拜過後就會開始找它麻煩,想做得更好、更精緻。」
曾經,案源少到快無法負擔生活,他上網填履歷準備找工作,最後還是因為寶貝兒子才堅持下來。他進而表示,台灣環境其實沒有錯,反而因為多元能讓他有創作空間。不過,目前小型客製化單子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人願意為興趣收藏木偶了,大多都是飯店、政府、公司機構、博物館邀約創作,他說:「我覺得這些大案子可以強迫我離開舒適圈,新刺激對未來創作有幫助。」
另外,他提及曾經有人問他為什麼不隨趨勢走傳統工藝路線,他說:「我覺得我的目標要把視野放到地球人,因為全世界的人都有童年呀,而且我想走跟別人不一樣的路。」
對銀濟春來說,人生很短暫,人不會一直被記得,作品才會,「創作是我沒有白活的證明。」他帶著這份心情,期待退休後能夠成立博物館,將他的作品完整展示,屆時將有袖珍木偶區、齒輪區、飛行區、完整的村莊;實體木偶外,他也想開發兒童繪本,將村莊角色填入其中,告訴孩子們人與環境自然的故事。
銀濟春的木偶故事未完,村莊仍在慢慢創建中,下次若有機會遇見他的木偶,不妨問問他的創作故事,或許你會聽見很多意想不到的過程喔。
作品飛行系列之一,觀看就有種實現夢裡翱翔的澎湃感覺。圖片提供/Anadou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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