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專欄：大罷免最後一哩路上的「核汙染」

半年多來，大罷免運動經歷了藍白詆毀，甚至賴清德政府許多進退失據、扯後腿的表現，大罷免終於走到最後一哩。經歷這麼多波折，如果大罷免能夠大成功，那麼真的是上天疼惜台灣人，台灣公民社會也會因此更強健、茁壯。

回顧今年初，在柯建銘提出「大罷免」訴求前，台灣各地已有公民團體陸續針對選區立委展開罷免行動。今年1月4日柯建銘召開記者會宣稱要全面罷免立法院國民黨區域立委時，民進黨內許多人都認為這是個瘋狂主張，總統賴清德雖沒反對，卻也未積極支持；賴清德或許既想站穩超越五院的國家領導人高度，也想與在野領導人保持協商迴旋空間。

五院會商破局後　民進黨對大罷免轉為積極

1月22日由前聯電董事長曹興誠發起聲援全台大罷免行動的「反共護台志工聯盟」成立，大罷免也在春節期間於各地發酵擴散，初步連署成果令罷免團體振奮，也讓在野黨不敢把它視為柯建銘一個人的異想天開。2月10日，賴清德依《憲法》第44條行使「院際調解權」，在總統府主持五院院長國政會商，企圖解決總預算爭議。這雖是中華民國憲政史上首次五院會商，結果卻令人失望。賴清德在會中喊話，要透過對話達成共識以化解大罷免聲浪；但之後韓國瑜召開的朝野協商破局，「總預算案」與《財劃法》依然無解。



協商破局後，行政院長卓榮泰宣布：「接下來就是我們自己的工作。」民進黨中央與行政院對推動大罷免也轉積極，民進黨秘書長林右昌策畫全台8場「人民是頭家」宣講活動，每場都由閣揆卓榮泰作主帥親征，向民眾說明藍白野黨在立法院如何亂砍預算、違憲修法，影響民生國安。地方黨部、立委則扮演協助民團進行連署的角色。卓榮泰成了賴政府最積極推動「大罷免」的核心人物，其他積極參與宣講的除了黨秘書長林右昌與黨籍立委們，政務官則有副院長鄭麗君、內政部長劉世芳、勞動部長洪申翰、主計長陳淑姿和交通部長陳世凱等人。

賴清德「十講」掀波　好友支持重啟核三也攪局

執政團隊與民團這樣的分工合作模式進行得頗順利。原本在五院會商沒有結果、 隨後朝野協商破局後，是賴清德表態支持大罷免的最好時機，也可以及早確立執政團隊的方向、整合資源；但他並沒有這樣做，直到5月中、就職周年前夕接受專訪時才間接對罷免案表達立場，稱罷免是《憲法》賦予的權利，也是直接民權，但未直接表態支持大罷免。6月底民進黨全代會他才完整表達：「公民自主發起大罷免，民進黨必須與公民同行，一起承擔守護國家的責任。」這個發言分寸拿捏得很好，把民進黨定位在支援角色。

不料，到了大罷免最後一個月，賴清德展開「團結十講」，被認為要直接推動（或收割）大罷免，尤其第二講提到「要透過一次又一次的選舉罷免，打掉雜質，守住民主鋼鐵般的意志。」更引發爭議。不少人擔心「十講」反而激起在野黨支持者的反擊鬥志，為「反罷免」催票。



除了賴清德的「團結十講」生波瀾，「總統的好友們」也來攪局。就在大罷免倒數計時之際，賴清德「讀書會」成員和碩科技董事長童子賢、經濟部長郭智輝表態支持重啟核三。

重啟核三公投是民眾黨提案、藍白聯手強勢通過的。依據《公投法》第23條規定，每兩年8月的第4個週6舉行公民投票，最近一次為2025年8月23號，中選會也很合理安排在這一天舉行重啟核三公投。此外，依法中選會將於8月7日起舉辦5場電視發表會或辯論會，民眾黨主席黃國昌也在此刻親邀童子賢擔任正方辯護代表。據黄國昌說，童子賢「猶豫都沒有猶豫馬上答應」。

在野靠著核電公投　把燙手山芋丟給執政黨

童子賢和郭智輝來自產業界，瞭解產業界憂心缺電，而童子賢也一直不掩飾其擁核立場。至於賴清德和卓榮泰一方面對未來是否採用新的核能發電技術、或重啟核電廠保持開放態度，但同時也很清楚，重啟核電是個政治問題，不只是涉及所謂民進黨或其長期民間盟友們的「反核神主牌」意識型態，更涉及曠日費時的安全評估與準備工作。賴清德也在核三停機前表明：「就算依照新通過的《核管法》規定，核三廠2號機也不可能在未經實質審核下，『直接延役』，甚至『立刻重啟』。」



在野黨推動重啟核電公投，就是要把燙手山芋丟給民進黨政府，讓你內部矛盾升溫，為了安全問題又不可能立刻重啟，如此一來在野黨又有藉口批評民進黨不尊重公投民意。如果在野黨真的在乎用電問題，為什麼補助台電弭平虧損的千億預算不給過？同時對於綠電、燃氣發電百般阻撓？核一廠、核二廠陸續停機後，台灣PM2.5年平均濃度從2013年的24.0下降到2024年的12.8，對於這個科學事實在野黨視而不見，卻只會繼續以「用肺發電」煽動民意。在野黨把台電所有缺失、所有用電問題都歸結到廢核，彷彿重啟核電後台灣一切用電問題都可以解決。

經長郭智輝自跳圈套　閣揆出招狠打臉

童子賢雖掛名總統府氣候變遷對策委員會副召集人，但畢竟是民間人士，要去為支持重啟核三辯護也無奈他何；而經濟部以自己是重啟核電的執行單位，基於政府機關「依法行政」立場，沒有反對與支持的問題，所以不派人參與辯論。這樣的理由還說得通，但經濟部竟然還進一步建議行政院「審酌不推薦公投案的反方代表」──這不就等於表態支持重啟核三？經濟部長應該關切用電問題，但做為政務官也要有政治判斷，這個公投明明設圈套給執政者跳，你還叫執政團隊自己送上門。



黃國昌在大罷免前夕找童子賢當然有其政治算盤。國民黨的反罷免宣講就穿插宣傳核三重啟公投，目的就是要製造支持罷免且反核的民眾、民團與民進黨政府之間的矛盾。童子賢與郭智輝沒有這樣的政治警覺性嗎？最後還是卓榮泰自己出來解套， 派出行政院能源減碳辦公室副執行長林子倫以及台灣電力公司董事長曾文生擔任公投辯論反方代表。台電是經濟部下屬單位，卓榮泰指派曾文生出馬，狠打郭智輝一巴掌。

罷團表現更勝執政　成功將是公民勝利

也許童子賢察覺到他出任正方代表對大罷免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所以隨後表態會回故鄉花蓮宣傳罷免傅崐萁。他雖然知道在後山要罷免花蓮王難度很高，但他對《鏡週刊》說：「為所當為，言所當言。逆風而行，在所不惜。」這或許是他在重啟核三後藉另一次「逆風而行」來做政治平衡。

相對於執政團隊高層對於大罷免的各種進退失據，民間罷團在各地展現出的能量、耐力與創新能力令人折服。大罷免運動從第一階段連署到最終投票經歷了逾半年，要如何持續維運動熱度、甚至到最後階段升溫，這對沒有正式組織、臨時聚合的罷免社團而言是艱難考驗。藍白政客在立法院中罔顧國家安危福的各種大膽妄為，真的激怒了民眾、讓他們站出來參與大罷免。「大罷免大成功」，將是台灣公民社會珍貴的勝利。

*作者為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