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播到囚犯：澳籍記者成蕾遭中國關押三年　回憶錄揭囚禁真相

澳洲籍的前中國官媒記者成蕾，曾扮演多年向國際社會介紹中國的角色，2020年卻在一夕之間成為北京第47號看守所的「21003號犯人」。她必須遵守各種嚴格規定，最重要的就是「不得批評中國共產黨」。

成蕾向《日經亞洲》表示：「我的嘴巴總是被堵上，有太多事不能問，不能說。我也沒有筆能寫。」

成蕾自2020年8月在北京遭關押，被控「向海外提供國家機密」，2023年10月獲釋返回墨爾本。她近日出版新書《成蕾：自由回憶錄》（Cheng Lei: Memoir of Freedom），講述當初被中國國安部誣控間諜罪及關押三年的痛苦經歷。

成蕾生於中國湖南，10歲隨父母移居澳洲。她1995年畢業於昆士蘭大學商學院，曾經任職於金融業，2002年進入中國中央電視台英語頻道，2003年至2012年則擔任美國CNBC財經頻道駐北京記者；隨後又進入官媒中國環球電視網（CGTN），成為知名財經主播。

以開會之名誘捕　中國國安質疑「為何未被澳洲召募」

成蕾說，她在CGTN的工作是訪問產業知名人物、報導中國經濟。她以為這樣的工作能幫助外界更深入理解中國。

但2020年8月，她的人生劇變，因涉嫌「間諜罪」遭中方拘留。她在回憶錄寫道，當天身體不適，但有多名同事傳訊催她到位於央視總部的辦公室開會，討論她提案的「與各國大使一起煮飯用餐」新節目。



她到辦公室後，發現會議室裡有20人在等她，其中一人自稱代表北京市國家安全局，指控她「向境外機構提供國家機密」，當場將她帶走。

成蕾說，她被拘捕前約三個月，曾將一份政府報告的8字摘要內容傳給彭博社一名記者。當局表示，此時距離官方規定的限時禁發令解除時間還有7分鐘。成蕾則說，她當時根本不知道有禁發令。

成蕾認為，北京當局以違反限時禁發令而拘捕她只是藉口。真正原因是，北京想報復澳洲前總理莫里森（Scott Morrison）2020年4月呼籲對新冠疫情（COVID-19）展開獨立調查。

成蕾日前還在一場活動中提到，當時中國國安反覆盤問她是否已被澳洲安全及情報組織（ASIO）召募為特工，她說沒有，對方還問「為什麼不？」

遭「指居」獨囚被逼供　曾想尋死

成蕾被拘後的頭6個月遭「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指居）。這是一種中國特有的關押制度，由中國國家安全部在全國各地設立秘密的羈押設施，專門針對被控危害國安者。被關押者遭獨囚，當局可以長達6個月不起訴，也不讓他們會見家人與律師。

成蕾向《日經亞洲》提到，她被「指居」期間經歷「毫無必要的殘酷虐待」，包括被迫每天坐在硬床邊緣13小時，導致下背劇痛，「臀部長繭」。

「指居」期間，就連洗澡都有2名警衛在不到40公分距離內密切監視她。她也經常被長時間審訊，內容主要是關於她曾發出的訊息。

「他們就是要妳崩潰，要妳招供，把妳逼到發瘋或自殺邊緣，然後取得可當作『鐵證』的認罪聲明。」

成蕾坦言，在絕望的時刻，她腦中曾充斥輕生念頭，「我真覺得活不下去，每天活在極度的精神煎熬之中」。被指居一個月後，她甚至曾思考是否能一頭撞上浴室磁磚牆，一死了之。

為了熬過那些時光，她經常思念親友，尤其是兩個年幼的孩子，她「在腦海中一幕幕重播人生的快樂時光，彷彿在腦中翻閱手機相簿」。



有人陪伴減輕痛苦　苦中作樂

2021年2月，北京宣布將她正式逮捕，以「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罪」將她起訴，又等到2022年3月才秘密開庭審理。

遭正式逮捕後，她從「指居」被轉至看守所，與另外三名女犯共處一間較大的牢房，此時她才終於感受到渴望已久的人際連結，「痛苦瞬間減輕，因為終於有人陪伴」。

在看守所的兩年八個月間，成蕾試著苦中作樂，用饅頭為室友做生日蛋糕，也教其他人詩詞與英文歌曲。她甚至能同理某些獄警：有些獄警讓她們觀看世界盃足球賽，有人還在她提出請求時給了她洗髮精。

她表示，那些獄警「也只是人」。她相信人人都具備同情與善良的能力，「真正的邪惡，是體制試圖抹殺人們所有的人性本能」。

2023年10月，成蕾獲釋回到澳洲。她認為，艾班尼斯（Anthony Albanese）2022年當選總理後中澳外交關係回暖，加上家人、朋友、外交官與政界人士多年的奔走，最終促成她的獲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