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習近平仍堅信中國崛起美國沒落　當前經濟困境只是「生長痛」

從各種指標來看，中國經濟都正陷入數十年未見的困局，並有重演日本「失落的數十年」的危險。但最高領導人習近平仍舊不為所動，北京當局一直沒有端出經濟學家認為必要的結構性改革與財政刺激政策。這讓許多人感到困惑。

如今，《華爾街日報》的首席中國記者魏玲靈給出了一部分的答案：習近平仍舊堅信「東昇西降」，中國依舊在朝向取代美國霸權的方向前進，雖然可能要繞點彎路。而當前的經濟困局，習近平並不認為太嚴重，只是中國經濟體質改變、發展「新質生產力」必經的生長痛而已。

在這樣的領導人看法下，在中國共產黨統治的體制下，中國大量絕頂聰明的經濟學家與技術官僚都很清楚問題在哪裡，甚至解藥是什麼也很明白，但就是無法對症下藥。

通縮與資產負債表衰退

從魏玲靈的報導中看到，一個極端並讓人驚訝的例子，是習近平對於通貨緊縮（物價下跌）的反應。

日本野村總合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辜朝明，曾提出對日本「失落的數十年」一個很好的解釋，即日本在之前經濟過熱、無效投資過多房價飆漲下，累積了巨量負債；經濟泡沫破滅後，企業與個人都只忙著償債，不願意借錢，不願意消費。

這種狀況被辜朝明稱為「資產負債表衰退」，就是不管個人還是機構，都只專注修補資產負債表（清償債務），而造成經濟需求長期不足、物價持續下跌的通貨緊縮與衰退。

這種日本式衰退的重大病徵就是長期的通貨緊縮，也就是物價持續下跌。辜朝明近幾年曾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中國的經濟學家與政府決策官員對他的「資產負債表衰退」概念非常熟悉，應可以對症下藥。他甚至認為他的著作最多的讀者就集中在中國。

但是，魏玲靈的報導說，知情人士表示，今年初中國政府專家進行經濟報告，警示通縮可能帶來的威脅時，習近平的反應是：通縮有什麼不好？大家不是都很喜歡東西變便宜嗎？

在最高領導人一錘定音下，中國的財金決策圈與顧問，沒人敢再向習近平談通縮的威脅。更不用提面對「資產負債表衰退」對症下藥的對策了。辜朝明說：「很多的問題都是政府自己造成的。」他現在也和其他經濟學家一樣，認為中國扭轉經濟頹勢的窗口正在快速消失。

大撒幣蓋晶片廠，但是不可以撒給「懶漢」

辜朝明過去曾數度表示，他對中國解決房產泡沫破滅造成的經濟問題，很有信心，因為資產負債表衰退的主要解方，就是政府執行斷然有力的財政擴張，撒錢給民間刺激需求。他當時認為像北京這樣的專制政府，執行財政刺激應該會非常有魄力，不像民主國家政府有各種預算與法律限制，瞻前顧後，反應遲鈍疲軟。

但是北京一直沒推出財金專家與投資人殷切期盼的「大撒幣」。這和2008年金融海嘯時，北京政府拿出全國GDP的12%巨資進行經濟刺激，反應是天壤之別。

魏玲靈指出，這一方面是習近平有根深柢固的想法，認為像美國那樣的消費主義，是一種浪費的行為。習近平也堅信如果政府對人民大撒幣，會陷入「福利主義陷阱」而變成「養懶漢」。這讓中國這樣龐大的經濟體有著非常怪異的結構：消費需求只佔整體經濟的39%，遠低於美國的68%。

習近平堅信唯有透過更多的投資，以政府全力補貼拉拔晶片生產、電動車這些「新質生產力」，就能解決中國的經濟問題。目前的經濟痛苦只是暫時的，新質生產力起來以後，痛苦就會紓解，而中國將有更高品質、更完整產業鏈、更自給自足的經濟結構。

一名消息人士告訴魏玲靈說，北京政府覺得目前一切都在上軌道，因為雖然經濟增長趨緩，中國也的確減少了對外的依賴，更不倚賴進口的產品。習近平認為，這樣能自給自足的經濟實力，就可以全力抵禦川普新政府可能進行的貿易戰。

而與此同時，中國地方政府龐大的債務、數以千萬計的空屋，通通都沒有獲得解決。

國進民退的經濟之癌：軟預算約束

習近平放手打壓各種民間企業，從補教業到網路、遊戲產業，都曾遭到北京的重創。他堅信共產黨政府領導一切，由他親自指揮、由上而下的經濟政策，可以解決問題。

在此情況下，「國進民退」的趨勢極為明顯，國有事業靠著權力的優待，拿走絕大多數的獲利，民間商鋪、公司則陸續破產，外資撤離。史丹福大學的知名經濟學家，以研究共產國家經濟問題著稱的許成鋼教授，曾一再提醒國有體制肥大會造成「軟預算約束」的問題。

「軟預算約束」膚淺一點來解釋，就是國有產業表現再差也不能破產，所以沒有「硬預算」制約；國營事業在沒有競爭與制約的狀況下，生產力與效率持續低落，拖累經濟表現，卻又不斷耗盡政府的資源，而且愈來愈龐大。這最終會拖垮經濟，就像蘇聯在1980年代遭遇的問題。

在最近一場於台灣大學舉行的公開演講中，許成鋼教授接受聽眾提問時表示，北京當局的技術官員與中國的智庫對「軟預算約束」的概念非常熟悉，很清楚這是一種會拖垮經濟的「癌症」。甚至可以說，全世界最熟悉軟預算約束的國家就是中國。

北京當局目前猶豫著不敢去解決地方債問題，就是因為這些技術官僚很清楚經濟之癌的根源，怕一旦承接這些債務，不讓地方政府自己去面對當初胡亂舉債的後果，就會陷入軟預算約束的陷阱。

但是，中共的體制性質，使這些人很清楚知道問題，但沒有辦法有效去解決。許成鋼說：「軟預算約束是（共產統治）制度產生的，所以無論你怎麼想，它也在那，所以這個問題它實際上沒有辦法解決。」